啟程遠行

【繪圖者：王聰霖】


我的名字叫坤泰。

在我即將升上五年級的那年夏天暑假，我轉學了。

隔著蜿蜒了幾百海里的離島海岸，我從北部熱鬧霓虹燈的花花世界中離開，來到一望無際除了海什麼都沒有的離島學校。

這所學校對我來說，根本和珊瑚沒兩樣，不僅看起來脆弱，而且好像集體患有對外恐懼症，換句話說，就是這間學校老舊，好像隨便一碰就會垮掉，而且學生人數成長得也很慢，聽說這所學校創立二十幾年來，學生人數一直如此，而且全校師生就算全進入一間教室，也塞不滿那間教室，也因此這裡一直都採用合班上課制，也就是一到六年級學生都在同班上課。

對於學校簡陋，學生人數又不見成長的情況下，這裡的校長、老師，甚至家長，不但沒有人在乎，還覺得這樣的環境再好不過了，他們真是我所見過最不長進的單位了。



學校位於小島的正中央，雖然表面上看起來，無論從小島的哪個地方來上學，距離似乎都很近，但事實上正好相反，我轉學來到這所學校那天，還因此迷路，因為學校的對外連接道路只有一條，也就是說，不論學生從什麼地方來學校，除非找到唯一的連接道路，否則永遠也走不進學校校門。因此儘管位於正中央，但大多數的學生卻必須走最遠的距離才能抵達學校，真不知道當初設計這所學校的人腦袋在想什麼。

然而即便如此，島上的學生或居民卻都不在意，他們自得其樂的個性，從籃球場上的籃球架就可以看得出來，不僅老、舊、衰、敗，而且還是二十年前的設備，幾乎和破銅爛鐵差不多了，學校同學還是一副樂天的一下課就往籃球場打球，連這都不在乎了，哪還在乎多走幾步路才能上學。

這種學校真的和珊瑚沒什麼兩樣，因為時間很難在他們身上增加些什麼。

我永遠記得來到珊瑚學校時，我被這裡的一切給嚇壞了。

那時這裡的天氣炎熱的像地獄，樹林到處都是蟬叫，海在更外緣的地方啪啪的打著岸邊，我卻覺得異常寒冷，因為學校看起來就像一座廢墟，我在想，我到底是來到什麼鬼地方？



轉學對我來說，不是什麼新鮮事，因為在那之前，我經常轉學，轉學對我來說，就像洗澡吃飯一樣。但這次和以前不同，以前轉學是因為學校受不了我愛學同學的方式，不得已，只得拜託我媽為了我的前途著想，幫我轉學（其實我很清楚，學校這麼做一切都只是為了學校的名譽），但這一次，卻是我自己主動要求轉學，原因只有一個，因為我媽過世了。

我媽還沒過世之前，我爸因賭博欠債，把我和我媽都拋棄了，那時我才剛上小學，我媽為了我爸的欠債，整日被人欺負，後來我學乖了，為了保護我和我媽，我學會用拳頭來愛任何人，當然也包含我的同學。雖然我媽經常為了這種事到學校道歉，甚至半夜哭著跟我說：「我失去你爸已經夠痛苦了，難道連你也想離開我嗎？」

那時我躺在床上沒有作聲，因為我感覺不到我愛同學的方式和我要不要離開我媽究竟有什麼關連，不過為了給我媽一點安全感，我在內心發誓，我絕對不會像我爸一樣，拋下我媽不管。

但後來事實證明，不是我拋下我媽，而是我媽拋棄我。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