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程遠行

的鈴──鈴！

暗夜，一陣急促催魂的電話鈴聲劃破寧靜。

「喂？」

「婗兒，天殺的！電腦裡的那些王八字……我要它們集合起來攏成一伍，它們偏偏排成兩隊，這……這到底是什麼毛病！」七老八十的爹最近也學起電腦來了。

「你在打文章？」我試著釐清爹的問題。

「它們壓根不聽話！我明明要它們排好隊伍的……」

「你的意思是說你要換行？那就按『Enter』鍵就可以了。」我輕聲安撫。

「沒用！本來該在同一段的，就是按了你剛剛說的那個什麼鬼子鍵，結果可好，成兩段啦，氣得我……」心裡一急，爹控制不了情緒，又開始嚷嚷，等我搞清楚他的意思時，已經是五分鐘以後的事了。

「我懂了，我懂了，你現在是要把不小心被你分成兩段的弄成一段是吧？簡單，鍵盤上有一個『Del』鍵，你只要……」

「嗄？你說什麼鍵？」

「『Del』鍵，也就是『刪除』鍵……」我解釋。

「『敵人』鍵？『殺掉』鍵？沒有啊？在哪兒？」爹在電話那頭喊得喉嚨都啞了。

「算了、算了，找另一個叫『Back space』鍵也可以……」

「那是什麼意思？」

「那個鍵代表『倒退』的意思……」

我話還沒說完，爹又拔高分貝，說：「撤退？！不行、不行，老子這輩子再也不撤退了！我還是找你剛剛說的那個什麼『殺敵』鍵好了。」爹說完之後，「啪嚓」一聲將電話給掛了。

我嘆了口氣，輕輕將電話掛上，躺回床上想繼續憨夢時，電話又突然乍響。

「我……我還是找不到那個該死的『殺敵』鍵……」五十多年前從大陸撤退來台的爹，口吻裡有著強烈的落寞，說完之後，電話那頭便突然靜默了下來。

許久之後，我聽見自己說：

「爸，今天晚了，明天我再陪你殺敵吧。」我輕聲安慰。